胖子和小肥的網痣

我不是神
但是
我願當那束照耀著紹銘的光
在他的前方
引領著他前進


早上開晨會之前
經過輔導室的時候我有進去舒緩一下心情
這下我又開始緊張不知道等一下要怎麼切入去問話
輔導室的芳智老師說：你不用擔心，你一定超多話要跟他說，你就先什麼都不要講，你看他願意跟你說什麼
於是芳智老師（也就是我們班的英文老師）主動說要幫我顧教室
她叫我帶紹銘到輔導室的一間小房間裡談一談
等我開完會回到教室
剛好是第一堂要考數學
於是我先回教室拿考卷給芳智
等考卷傳下去的同時
我走到余紹銘旁邊
小聲的請他跟我一起到輔導室去


離開教室的時候
邊走我就邊問紹銘怎麼受傷了？
紹銘說是那天晚上跟姐姐打架時被姐姐抓傷的
較勁到輔導室小房間以後
他就開始告訴我那一天晚上的情形
大致上和媽媽陳述的都一樣
唯獨那個蛋糕他是不小心弄到地上的
紹銘說他不是故意的
（他媽的說辭是說他拿蛋糕砸他姐）

我很訝異的是
紹銘竟然邊講邊掉眼淚（是小小的掉眼淚那種）
幸好我有一小包衛生紙在身上
（拜託！為了防止像上次一樣我倆痛哭的事件發生，我早就打聽好輔導室的面紙盒放在哪裡了）
所以我就抽了一張他擦眼淚
接著
他並沒有敘述他怎麼會有三千塊的那一段
只是說他很氣他家人所以不想來上學
我當時沒有追問下去
我想先聽他到底願意告訴我多少再來判斷

等他都說完以後
我問他：你現在最不爽你家人什麼？
紹銘：對我說話的口氣還有罵我
我：那你最氣誰？
紹銘：我爸
詳細對話我已經忘記了
但是意思大致上就是大人都誤會他或是對他的態度很不好
我：那我幫你跟爸爸說，請他以後不要每次直接就認定是你的錯好不好？
看他有一點猶豫的樣子
我又說：跟你說一個故事，以前我教的學生，有一個女生也是一天到晚被他爸媽打，但是後來我告訴他媽媽做一個實驗，就是一個月之內如果她考不好都不要打她，但是如果她考的好就一定要讚美她鼓勵她，一個月之後如果沒效的話就請他們用原來的打罵方式教育，你猜後來怎樣了？
紹銘瞪大眼睛說：她媽真的沒打她了喔？
我說：那一個月都沒打她也沒罵她，沒想到她女兒後來真的進步了
（這個故事是昨天晚上房老師告訴我的，我今天掰成是我的經驗，她是唯一贊成我去告訴紹銘家長一些教導方式的人，房老師，感謝你）

說完以後
我再問一次紹銘說：那我去跟你爸媽說，請他們以後也試著不要一直打你或罵你好不好？
他這時終於點頭說好（上次我打自己那一次我也有問他這個問題，但是他說不要）
呵呵
等紹銘這個答案已經很久了喔！
表示他真的很在意家人對他的看法


出乎意料的
後來是紹銘自己說出錢的事情
不過他沒有說是三千塊
但是他承認超過一千塊
他說：禮拜二早上我被她們抓到書包裡有錢，所以又跟她們吵架，心情不好就不想來（避重就輕）
我：那你這次心情也未免太不好了吧！竟然給我三天沒來，那你把錢放在哪？怎麼會被發現？真遜啊！（我裝傻）
他聽到我說他遜就笑了，說：就放在書包啊！
我：你是沒地方藏喔？只能放書包喔！那被誰發現的？
紹銘：我姐啊！
（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問他錢是哪來的，我也沒有告訴紹銘他媽的說詞，因為我想自己聽他說出口）
我：所以你姐和你媽都認為你偷店裡的錢對不對？
他說對
我：那我問你，你從上次我打自己以後還有偷店裡的錢嗎？
紹銘等了兩秒終於點了頭（我還是沒有切入這次這個三千塊，因為我想要他先信任我）
總之
他很快的跟我坦承這三千塊是偷店裡的錢
我問他為何媽媽問他時不想承認
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就說：因為你一直在不爽他們所以就是不想承認，對吧？
他點點頭
我又問：可是我問你你就願意跟我承認ㄟ，為什麼？
他還是說不出所以然
其實我都懂
因為他只想要被好好的對待
即使他真的做了壞事
他要的只是一個理性的對談
而不是批頭就罵
紹銘跟我說他之所以不想承認還有一個原因
就是有的時候他真的沒有偷但是只要有少錢大家都怪他
我告訴他：『今天如果你真的站得住腳，我絕對會幫你出頭說話，可是你看，壞就壞在你有時候真的有拿，不是嗎？』
我繼續分析給他聽：『你當時不想承認是很氣他們很多次誤會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很多次你真的有拿他們沒抓包，可是你卻一直很氣他們誤會你的那幾次，這樣是不是說不過去？你把兩件事混為一談了。』
這點他承認
可是我真的覺得他就是跳脫不開被誤會的橋段
紹銘跟我一樣
最痛恨被人家誤會
可是他也跟我一樣
很愛很愛面子

接著我問他是不是趁媽媽去上廁所時偷店裡的錢
他說不是
然後他接著告訴我說：禮拜六我一個人顧店的時候拿的
我滿臉疑惑問他：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顧店？
紹銘：『現在禮拜六我媽都去上課（空大的課），我爸早上載我到店裡後就走了，他們會來送午餐和晚餐，我姐顧禮拜日。』
挖哩勒，這一家人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竟然讓一個小六的小鬼顧店一整天
我聽了好生氣
但是現在不是我發洩自己情緒的時候
我：『所以因為只有你一個人顧店就隨手拿了錢嗎？』
他點點頭
我又問：『阿你都沒有結帳點算喔？』
他說沒有
我：『阿你姐也沒點喔？』
他說對
我：『所以你就想說兩天的漲混在一起禮拜一你爸對帳你就可以死不承認嗎？』
紹銘點點頭

我：『可是你為什麼要拿錢？我想知道當時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他回答我不知道
我：『因為不拿白不拿嗎？』
他有點害怕的點點頭
我邊講邊笑說：『阿既然都要拿了，所以乾脆就拿最大那一張嗎？』
他點頭
我：『你拿這麼多錢都花到哪裡去？』
他說請朋友吃東西或是買線上遊戲點數之類的
我就說：『後！當你朋友真好ㄟ，為什麼我對你這麼好你都沒請我吃過東西，給我記住！我也要當你的朋友，下次出去記得找我阿！』
他終於不好意的的笑了出來

過了一會
我又說：『老師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件事我都沒有告訴其他人過，好嗎？』
他點點頭
我：『老師也偷過錢。』
紹銘立刻瞪大眼睛轉過來用不可思議的口氣問我：『你說你喔？』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告訴他：『對。』
他竟然問我為何要偷錢（呵呵，現在是互相審問大會嗎？）
我：『那是我國小一年級的時候，當時我不知道那叫做偷，我只是覺得好玩，我拿了坐在我旁邊男生皮包裡的四塊錢零錢。』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我就說：『那是他要坐公車回家的四塊錢，可是我不知道，我看他常常在玩四塊錢，輪到我當值日生在教室的那一天，我就趁大家去升旗的時候把錢拿走了，後來他發現錢不見就一直哭，我記得他哭的好慘慘，老師也很生氣很生氣，可是我一直不敢承認，一直到要放學的最後一刻，眼看大家都要被留下來了，老師叫大家眼睛閉起來，我最後終於舉手說是我拿的，老師當場沒有拆穿是我，可是等我回到家，電話就響了。』
（其實我有一點忘記最後我是怎樣承認的，但是故事總要掰完吧！）
紹銘問我然勒？
我：『後來回家我被我媽痛打一頓，我整整一個禮拜都不敢跟大人講話，可是你知道嗎？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叫做偷。我就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不等他說話我就說：『一個人隨時都可以改過自新，只要你願意，懂嗎？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講完以後我反問紹銘：『我有一個疑問，你們怎麼都沒有人問過我喜不喜歡讀書？』
紹銘聽了立刻說：『老師，我有問過子雋這個問題ㄟ。』（子雋是我們班品學兼優的男生，也是五年級的班長）
我：『那他說啥？』
紹銘：『他說他當然不喜歡讀書阿！都是他媽逼他的，他媽媽很兇。』
哈哈，這真是一個好話題
於是我把握機會趕快切入重點說：『你看吧！其實你根本不用羨慕別人的家庭，說實話，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今天你爸媽是殘障，可是你有沒有一點慶幸他們都打不到你？因為他們根本追不到你阿！』
紹銘笑了，看來他真的是很慶幸自己一天到晚闖禍可是卻很少被揍到
我又說：『我覺得，老天給你這樣的爸媽很好，因為老天知道你不喜歡讀書，所以沒有把你送到子雋家去天天被扁，他給了你兩個"即使你不喜歡讀書也打不到你"的爸媽，對不對？』
（我承認我這比喻很不好，但是我要讓他瞭解他爸媽真的很不錯）
我接著問：『那我問你，如果真的可以給你選，你要選他爸媽還是你爸嗎？』
紹銘說：『我爸媽。』
賓果
我終於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我乘勝追擊說：『你看吧！那你明明就是喜歡他們的，怎麼可以對他們有仇恨呢？你只是在不爽他們對你講話的口氣罷了，對不對？所以我一開始就說要跟你爸媽溝通，我相信只要他們口氣變好，你一定也可以退一步多尊敬他們一些了。』

很好很好
這是一個不錯的段落
至少我覺得他還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只是他是一個善良但是卻不太懂事的孩子，不是嗎？
為了替此次對話劃上一個完美的句點
我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對就說：『這樣好了，如果從現在開始你真的都不偷錢，而且每次顧店都確實把帳做清楚，畢業以後老師請你出國，你沒出過國對吧?』
聽到出國兩個字
不要說紹銘傻眼
其實我自己都嚇到了
我幹嘛這樣裝富婆阿？慘了！
不過這個交換條件真的很誘人
因為紹銘當時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為了證明我所言不假，但又不想讓條件如此鬆
我再重申了一次（但是又偷加了幾個但書）：『從現在開始你真的都不偷錢，而且每次顧店都確實把帳做清楚，還有不能再蹺課，畢業以後老師請你出國，當你每次有了手養的念頭時，請想到我今天告訴你的每一句話，OK？』
他點點頭
可是我覺得這不算是承諾
我就說：『好，你答應我了喔！你真的都不偷錢也把帳做好我就請你出國，好不好？』
紹銘說：『好。』
我：『阿如果你又犯了怎麼辦？』
紹銘：『不知道。』
我：『後！你是笨蛋喔！你要說"老師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沒關係，當我剛剛沒聽到，我現在要倒帶重問一遍』
我：『阿如果你又犯了怎麼辦？』
紹銘這時笑出來而且很不好意思的說：『不知道』
氣死我了！到底是不是男人阿！！我當場掐他一直念個沒完說『後後後！！不行，我還要重問一遍，你要很堅定的告訴我說再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我大約掐了他三遍吧！
一直到最後一次我問他
我：『阿如果你又犯了怎麼辦？』
紹銘終於很肯定的告訴我：『我不會了！』

哈哈哈哈
很好很好
我要的就是你很肯定的說不會
而不是要聽你真的說一堆如果又犯會怎樣的詞句
這就是要你肯定自己阿！笨蛋！

一直到對話會結束
剛好過了兩節課
我們走出了輔導室裡的小房間
我相信紹銘可以釋放他自己
我也相信TIN說的蛻變是可以朝好的那一個方向
至於我說要請他出國這檔事
不知道算不算是禪卡所謂的創造力
阿！！難道我真的是說話不經過大腦嗎？
不過往好的方向想
如果這樣真的能讓他改掉這個壞習慣
我一定會是一千萬個『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