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小肥的網痣

2014/10/2（四）

阿毛走後的第二天

我們的生活突然有了很大的轉變

一來是少了個毛絨絨的跟屁蟲

但是卻多了一個真正的毛小屁孩

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一早我一如往常到到學校上班

但是很詭異的是，正當我快走到樓梯口要準備上二樓時

竟然看到小屁孩的阿祖（他阿公的爸爸）從一樓廁所走出來經過我旁邊

我一開始還想說阿祖怎麼會出現在學校？？不可能吧？？應該是我精神恍惚看錯

所以也沒有回頭就直接上樓走到教室

沒想到我前腳才踏進教室

小朋友就此起彼落的向我報告剛剛有人帶了一位阿公來找小朋友

我直覺反應就是小屁孩的阿祖

所以我立刻放下東西就往樓下追去

只不過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阿祖人就不見蹤影了呢？？？

因此最後我只好一頭霧水的回教室

只是，才一坐到辦公桌上，我就覺得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平常小屁孩都是阿公送來學校，而且阿公也不會進到校園

但是根據小朋友剛剛的描述以及我在一樓廁所前的驚鴻一撇

我就更加確定剛剛看到的是小屁孩的阿祖沒錯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我就立刻拿起分機播打到小屁孩的班級

見鬼的是，接電話的小朋友居然回答我說小屁孩還沒進教室！！！！！

什麼！！！！！！！小屁孩平常都是七點二十不到就被阿公載來學校了

怎麼可能七點四十幾分了還沒有進到教室呢？？？？？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我心理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難道是阿公或是小屁孩怎麼了嗎？？？？

我推論小屁孩如果有來學校，又還沒有進教室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去輔導室拿早餐（低收入戶每日有免費早餐可領）

於是我立刻跑下樓想往輔導室衝

才剛到一樓樓梯口，就看到小屁孩拿著早餐往他教室跑去的背影（已經追不上了，而且大叫的話也會吵到此時安靜的校園）

所以最後我還是一頭霧水的回到教室

才想說等第一節下課再來詢問小屁孩到底發生何事，為何今天這麼晚到校？而且阿祖也來學校要找他

沒想到幾分鐘過後，我的手機就響了

一看，竟然是小屁孩阿公

我二話不說連忙接起電話

阿公說：『陳老師，小屁孩的阿祖在找他，剛剛進來學校都找不到，現在他阿祖在校門口，你可以叫小屁孩出來校門口嗎？他阿祖有事要問他！』

我（超緊張）：『怎麼了嗎？？？到底發生什麼事？？』

阿公：『阿祖說小屁孩偷拿他的一千塊！』

我（大驚）：『什麼！！！！小屁孩偷拿阿祖的一千塊！！！怎麼會這樣？？』（我的聲音提高了八百分貝！！！）

阿公：『小屁孩一大清早趁著阿祖還在睡覺的時候偷跑到他房間然後翻褲子口袋拿走了阿祖的一千塊！』

我（不敢置信但卻又很疑惑）：『可是阿公，你怎麼知道是這樣？？阿祖也在睡覺阿！怎麼確定是小屁孩拿的？』

阿公這才說：『他以前就有這樣過了！！！！！！！！！好幾次了！！！』

我（一把火立刻迅速燃燒）：『好！我等一下立刻問他，問完之後會立刻打電話給你！那請阿祖先回家吧！因為小屁孩已經進到教室了！』

掛上電話後的我

內心激動不已，緊握的拳頭甚至開始顫抖

小屁孩怎麼會幹這種我最痛恨的事？？？而且還不只一次了！！！！！我實在是太震驚了！！！

剛好今天早上八點事全校的升旗典禮

很快的，八點的鐘聲響起，我將全班隊伍整隊好之後，就往操場出發

然後我就站在小屁孩班級要走到操場的必經之路上等著他！

越想越氣，也越想越傷心！！

終於，當我看到小屁孩班級的同學出現在我眼前時

我立刻拉長脖子開始找小屁孩的蹤影

看到小屁孩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差點就要奪框而出

為什麼呢？？？？因為這傢伙居然帶著一頂被剪掉前帽簷的升旗帽（就像把橘色西瓜皮戴在頭上一樣）

前帽簷還被剪得跟狗啃的一樣

搭配上他傻呼呼的笑容還舉了手要準備和我打招呼，那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愛，而是讓人非常的痛心甚至想大哭一場

我一臉嚴肅的指著他叫他立刻過來然後叫他跟我一起走到旁邊

此時我原本嚴肅的臉就更鐵青了

我看著小屁孩的眼睛，非常嚴厲的對著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說：

『小屁孩，你只有一次機會，我只問你一次，你一定要誠實回答我，你今天早上有偷阿祖的一千塊嗎？』

小屁孩很怕阿的看著我的眼睛，考慮了兩三秒，很緩慢的點頭回答我說：『有！！』

靠！！！！！！！！！！！！！！！！！！！！！！！！！！！！！！！！！！！！！！！！！！！！！！！！！！！！！！！！！！！！

靠！！！！！！！！！！！！！！！！！！！！！！！！！！！！！！！！！！！！！！！！！！！！！！！！！！！！！

沒想到是真的！！！！！！！！！！！！！！！！！！！！！！！！！！！！！！！！！！！！！！！

我真是氣到完全的崩潰！！！！！！！！！！！！！！！

雖然誠實是一種美德

但是小屁孩你犯下了我最痛恨的錯事之一

在我還沒發飆之前，我擠出最後一點理智繼續問小屁孩：『你以前也偷過阿祖的一千塊很多次，是嗎？？？』

小屁孩一臉『我屎定了』的表情很害怕的點點頭！！！！

好啦！！原來小屁孩幹過偷錢的事還不只一次

沒想到阿公卻從來都沒有告訴我！

夜路走多了總是會碰到鬼

事情就在今天阿祖的出現完全曝了光

我傷心的程度完全不輸我的震驚與激動

這傢伙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

為了避免我在大操場上使出我的獅吼功嚇壞全校其他的無辜份子

我把小屁孩帶到其他地方繼續處理後續的詢問事宜（班級就請同學年的老師幫我看一下）

總之，越問就是越傷心

小屁孩除了偷錢以外

也把我這傻B騙得團團轉

因為這傢伙承認完偷阿祖的錢很多次之後

我立刻聯想到他以前總是會在我問他怎麼又多了啥東西之際，告訴我說是阿祖給他錢，他再去買的

我馬上又問小屁孩所以那些錢是偷阿祖的錢來買東西然後騙我說是阿祖給他的對嘛？

小屁孩低下頭來點點頭！！！

這下聽來真是格外的諷刺

我的推論果然沒厝！

原來之前小屁孩鉛筆盒裡面多了一枝可妮的原子筆，還有多了可妮的悠遊卡票夾

我當時有問他怎麼會有這個東西，他完全不加思索的就回答我是阿祖給他錢他去買的

這下我真的是徹底的氣炸

因為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人家騙我！！！！！！！！！！

沒想到我竟然被小屁孩騙得團團轉就像個傻子一樣！

我實在是太傷心也太生氣了

我真不敢相信我照顧了兩年的孩子居然變成了這樣

那個在我面前總是乖巧可愛，在我面前會愛乾淨又有禮貌的小屁孩，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傷透了我的心

小屁孩後來哭得很傷心，我的內心何嘗不是？？

所以後來我也失去理智的對他說了很重的話

我告訴他如果是我害他變成這種雙面人，那我寧可不認識他(因為他只有在我面前才會好好表現，在其他人面前就很糟又不乖)

我也沒有辦法接受我花了這麼多時間陪伴和關心的孩子居然做了這樣的錯事

以後還是不要見面好了，因為他從來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媽媽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去他家陪他寫功課了，假日也不會接他來我們家了！！！

是

沒錯

我真的說了很過分的話

因為我失去了理智

我只差沒有在學校崩潰大哭

所有接近崩潰邊緣的跡象，都要感謝上課鐘聲的響起救了我和小屁孩一命

第一堂下課後，我打給小屁孩的阿公，告訴他小屁孩承認他確實偷了阿祖的錢

但是小屁孩說他有還給阿祖

我請阿公幫我問問阿祖是不是真的如此，阿公說好！

（小屁孩以前偷拿的錢都拿去買零食和玩具花光了）

沒想到在掛上電話之前，阿公居然很無奈也很難過的對我說：

『我年紀很大了，我根本管不動他，我只要打他，他就跑，我念他他就回嘴，我真的好累，我也有告訴他我想要把他送到孤兒院去，因為我根本管不動他阿！』

聽到這裡，我的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

我真的好難過，原本胖子還主動說下學期的時候把小屁孩接來家裡長住（因為這學期晚上我還要念研究所阿！）

沒想到還撐不到下學期，這傢伙就快失控了，連阿公也要放棄他了！

可是我晚上還要念書，該怎麼辦才好？

中午吃飽飯後大約十二點二十分不到

我踏出沈重的步伐來到了小屁孩的教室外面

又是看到讓我非常心痛的畫面

這傢伙的座位不但來到了離群索居的特別座之外，全班都坐著吃飯就唯獨他一個人站著吃

我臉色鐵青的來到他的身後

一段時間之後這傢伙才發現我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我壓低聲音問他為什麼站麼吃飯

他怯生生的回答我說因為裝飯的時候講話（他真的有夠愛上課講話的，唉！）

我什麼都沒有說，直視他的眼睛從來都沒有飄移過

等他吃完飯拉開午餐餐袋的同時，又是另一個讓我心碎的鐵證！！！！

小屁孩的免費早餐（漢堡）沒有吃完也沒包好，正散落在他的餐袋裡跟垃圾沒什麼兩樣！！！

我必須要用很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的眼淚奪框而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哽咽的說：

『你早上第二節下課來找我的時候，我問你早餐有沒有吃完，你跟我說有，所以你連這個也在騙我？？你該不會每一天都騙我早餐有吃完其實根本都沒吃完吧？』

小屁孩又低下了頭點點頭

我：『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知道這是人家的愛心早餐嘛？？你不但不懂得珍惜，甚至還用謊話騙我，你竟然一錯再錯，我實在是太失望了！』

等他吃飽也把抽屜整理乾淨之後

小屁孩的老師答應讓我把他帶離

其實當下我本來是想拖回我的教室好好教訓他一頓

但是冷靜下來想想，如果帶回我教室那鐵定會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最後我決定把這傢伙帶到學務處去報到，免得我真的失去理智做出我一定會後悔的事

這是我第二次帶小屁孩到學務處報到

（第一次是二年級的某一天，他在課後班用玩具擺出陣壇然後帶著其他同學一起拜拜和跳八家將！唉！）

經過簡單的講解，我也終於說出這兩年多來我有在照顧這個孩子的事實（因為學務處的老師也想說奇怪這隻就不是我們班的我幹嘛這麼生氣）

後來Y老師請小屁孩到旁邊先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的一堆錯事

而我則是在學務處的另一頭低聲告訴另外三位同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以及糾葛

同事一聽到我居然照顧這孩子已經這麼久了都沒講，都非常訝異

當然，也對這孩子的遭遇非常的同情和不捨

我也說出了其實我跟先生兩個人原本就有想說下學期把小屁孩接來我們家長住的想法

大家都勸我一定要想清楚，畢竟這孩子的遭遇讓人同情，但卻也是燙手山芋

如果我把他接來我們家長住，以後他犯的一切錯誤就是我跟胖子兩個人要承擔

還勸我說身為一個老師，我對這傢伙做的已經夠多了，有時候還是要守好最後一到防線保護自己

天啊！我真的心好亂

我好想要教好這個孩子，我想要給他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

可是無奈我只是一個假日父母，很多事情和努力，只要他回到了阿公家之後就回到了原點

我的內心並沒有大家想像的那樣勇敢和堅強

這一天，我真的迷惘了，我的內心也動搖了

我真的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來證明我相信只要給他愛，就能改變他嘛？？？？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此刻的我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場

但是我不能，我還在學校，我還有課要上

我必須叮嚀我的理智要隨時隨地戰勝我的情感

我不能倒下，也不能被打敗，雖然我的心很痛很痛，雖然我真的很受傷受傷！

後來

午休的時候小屁孩在學務處把他沒吃完的早餐吃完（我堅持的）

我則是回到我的教室好好的冷靜冷靜

下午的打掃時間

剛好跟我一起去加拿大打工度假的KATE經過我教室

我就大致跟他說了今天從早到下午的一連串事件（KATE一直都知道我有在照顧小屁孩）

她聽完之後出乎我意料的對我說：『你對他這麼好，是因為你內心裡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孩了，不然你根本不會這樣照顧他，對不對？』

我沉默，但也點點頭

KATE又繼續說：『這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媽媽，都不能因為自己的孩子犯錯就丟下他或不要他，對不對？』

聽到這裡，我有如當頭棒喝，痛苦了一整天的我忽然懂了

我之所以會這麼難過根本不是我氣我自己被騙

而是因為我的內心開始動搖我對小屁孩的愛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教好他

我也開始懷疑自己的付出是不是都白費

我害怕的，其實是我對我自己沒有把握！因為我居然因為小屁孩做了一件我任為很糟糕的錯事，就對他說出這麼過分的話！！！！

那一瞬間，我激動的看著KATE，忍了一整天的眼淚終於像洩洪一樣的奪框而出

我哭著對KATE說：『天啊！謝謝你點醒了我！我真的好糟糕，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媽媽！』

KATE：『我覺得把他接來你們家長住這樣很好，我們不能說你把他接來他就一定會變好，但是如果你不接他來，他就沒有可以改變的機會！你不要想這麼多，後面的事都還沒有發生，你現在不給他機會，以後他要怎麼辦？？？』

（KATE，真的謝謝你，你簡短的那幾句話，其實就是我內心想的，我只是沒有勇氣面對旁人的勸退，你的話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我真的對你另眼相看了！敬禮！！！！！）

掃地時間結束

下午最後一堂第七堂剛好是我們班的體育課，教室裡就剩下我一個人可以喘口氣

我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胖子，告訴他午休到掃地時間發生的一切（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先打過一次講早上的事）

沒想到，胖子聽完居然對我說：『其實我測試過小屁孩！』

我（大驚）：『什麼？？你測試他什麼？？？？』

胖子（心平氣和）：『他來我們家住的時候，我有把錢放在他睡覺的那間書房的桌上過，我每次放的時候都有數我放多少錢！』

我（激動）：『然後勒？？？你竟然都沒有告訴我！！』

胖子（繼續斯條慢理）：『測試這種事是不需要講的，因為是測試阿！』

我（內心大罵好幾聲"靠"！！！）：『然後勒？？？快點講阿！！！』

胖子：『我放很多次！！！！！一。次。都。沒。有。少。錢！』

我（聽到這裡又忍不住哭了）：『那為什麼他在阿公家就要做這些錯事？在我們家就從來都不會？？？我不懂！！你就把錢大剌剌的放在他眼前，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拿到，但為什麼他在阿公家還要偷偷摸摸的跑去阿祖家翻褲子口袋偷？？？？為什麼？？？』

胖子的回答一整個出乎我的意料

他用堅定的口吻告訴我說：『因為我們給他很多愛，他在我們家不需要偷錢來滿足他的內心，因為他知道我們關心他！！』

我（持續激動）：『是這樣嘛？？？？？』

胖子：『對！我今天看了很多網路上家長詢問專家說家裡小孩偷錢該怎麼處理的文章，專家的回答都不是我們常人所想的那樣，專家也是說因為小孩內心缺乏了愛，所以要靠這樣來滿足！』

我（又哭了）：『吼！！！！很多事情他明明在我們家就做的到，為什麼回去之後就彷彿變了另一個人？』

胖子：『這就是家庭教育的重要阿！阿公有在照顧他，養他，但是阿公沒有陪伴他，他在家裡只有電視陪伴他，所以他的內心其實很空虛！』

我（激動）：『真的是這樣嘛？？？？嗚嗚嗚嗚嗚嗚～～～～』

真的是這樣嘛？？？

老實說我還是不清楚

但是胖子說的測試真的徹底嚇到我了

小屁孩犯下了我認為很嚴重的錯誤沒錯，但是胖子的一席話對我來說又是一陣當頭棒喝

『所以說小屁孩也不是真的那麼壞！他在我們家從來都不會偷錢，那就表示他還有救，對不對？？』我問胖子！

胖子：『不然你這次就問阿公說我們能不能接小屁孩來家裡長住，跟阿公說我們真的很想要把他給教好，看阿公同不同意！』

我：『可是我今天早上才對小屁孩說我從今天開始都不會去他家陪他寫功課了，我同事也都叫我冷靜，說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胖子：『所以你要好好想想，你決定！！』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害怕放學的鐘聲響起

因為我真的很害怕再次面對小屁孩，尤其壞巫婆我又對他講了這麼過分的話！

放學過後，當小朋友都走光了之後

我六神無主的走到了機車停車棚

抬頭看了看KATE的教室，門好像已經鎖起來了

撥了手機KATE也沒接，看來應該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最後我還是決定要勇敢面對小屁孩

騎著機車就來到了小屁孩家門口

又是再一次的深呼吸

吐氣的那一瞬間，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勇敢！！！！！

推開門之後

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